元代史籍对蒙夏战史的记载或不甚详尽,或多有抵牾。前人研治蒙夏战史的论著较多,但对蒙夏战史有关若干城寨方位的研究多迄无定论,猜测想象成份较多,种种歧说异辞,使对蒙夏战史或蒙古用兵西夏的行军路线、方向几乎都建立在虚构的假想之上,反而给人以如坠云雾、不辨东西之感。[①]本文拟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对蒙古经略西夏诸役概况、战略、性质进行新的考述。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蒙古灭夏前的侵夏诸役
1、1205年力吉里寨、经落思城之役
蒙古与西夏均曾臣属金朝,蒙古与金朝有世仇,与西夏并无宿怨,但成吉思汗对金朝开战前三次亲征西夏。《元史·太祖本纪》、《圣武亲征录》皆载1205年成吉思汗首征西夏之役,攻力吉里寨,经落思城,大掠人民及橐驼而还;拉施都丁《史集》载此役有Asa—Kinklus城而无落思城。日本学者小林高四郎已考《圣武亲征录》单著“落思”,实缘脱去Asa—Kink而止作lus所致,[②]因此经落思城当应连读为一城名。力吉里、经落思与《元史·暗伯传》唐兀人僧吉陀迎降成吉思汗之“不伦答儿哈纳”、《元史·曷思麦里传》曷思麦里从征西夏途中迎见成吉思汗之“阿剌思不剌思”,盖皆为与蒙夏战史有关蒙古语地名。夏真特(Hyacinthe)以为力吉里(La?ri)为党项语“圣山”之意,[③]可备一说,但力吉里地望显然与西夏三大圣山贺兰山、积雪山、焉支山无关。前人所谓力吉里为亦集乃对音,或即应吉里(亦称应里、应理,今宁夏中卫)之说,经不起仔细推敲。笔者以为力吉里寨、经落思城应为地处西夏东北极边之边寨、边城,很有可能位于黑山威福军司或兀剌海(今内蒙古巴彦淖尔临河区高油坊古城)东部西夏与汪古部边境今河套一带,理由如下:
成吉思汗1205年用兵西夏战略目的并非前人普遍以为的演练攻城战术以备伐金,因其1206年称汗后“始议伐金”,且虽“定议致讨,然未敢轻动”。[④]成吉思汗首次征讨西夏当仅为试探西夏军队战斗力,抄掠牲畜人口。其时自蒙古高原用兵西夏,主要有两条道路:一经汪古部居地进而由狼山口入后套,进攻西夏东北黑山威福军司,此路方便快捷,便于行军进兵;一取额济纳河孔道,即汉代居延道,进攻西夏西北黑水镇燕军司,此路大体相当马可波罗所言亦集乃(Ecina,即黑水城)至哈剌和林(Caracorom,今蒙古国后杭爱省额尔德尼召北)四十日程之路,此路需全程携带口粮以穿越沙漠,沿途无民居或客栈,除非在夏季,否则没有百姓,冬季则酷寒,[⑤]故难以通行,不易解决给养,不便大队骑兵行进。黑山威福军司城寨众多,比较富庶;黑水镇燕军司则城寨稀少,13世纪前半期黑水城官员俸禄较低,百姓缺乏食物,生活贫困。[⑥]显而易见,成吉思汗为抄掠西夏当首攻黑山威福军司。又据南宋时人所传汪古部自金朝叛归蒙古后,“渐并诸族地,遂起兵攻河西。不数年,河西州郡悉为所破,又获夏国之伪公主而去,夏人反臣事之”,[⑦]可推知成吉思汗征讨西夏战略计划当为汪古部人献策。汪古部原长期受压于西夏,1204年与蒙古部铁木真合兵灭乃蛮部后,次年又引导铁木真征讨其邻境之西夏东北河套地区力吉里寨、经落思城最合情理。因此,蒙古1205年首次抄掠西夏之役,兵锋当仅至黑山威福军司辖区东部边境一带,而尚未深入至黑山城或兀剌海城下,兀剌海1207年始首次被蒙古攻克。
2、1207年斡罗孩之役
1207年秋,成吉思汗再次出征西夏,当年冬克斡罗孩城,次年春始班师。[⑧]成吉思汗此次用兵西夏或以为“恐西夏议其后”,[⑨]避免伐金时遭西夏与金朝首尾夹攻;或以为西夏叛服不常,不纳贡赋,[⑩]后者更加可信。学界对此役争议主要集中在斡罗孩词义、地望,以及与兀剌海是否等同。
部分学者疑斡罗孩与兀剌海为两地,陈寅恪先生已言斡罗孩与兀剌海对音适合,故史学家皆以为一地。[11]毋庸赘论,斡罗孩即兀剌海,兀剌海与《蒙古秘史续集》之“兀剌孩”、《元史·郭守敬传》之“兀郎海”、《元史·谢仲温传》之“兀剌城”、《元史·李恒传》之“兀纳剌城”、《牧庵集》李恒家庙碑之“兀纳城”当皆为同名异写。
Hyacinthe首倡斡罗孩(Ouiraca)为党项语“长城中通道”之义,Oui“中”也,ra“壁”也,ca“通路”也;岑仲勉先生采纳了此说,进一步推断斡罗孩以汉文音译分释犹云斡罗路,“斡罗”为唐代“回乐峰”之“回乐”音转,斡罗孩犹云回乐路,回乐烽设于三受降城之间,并据《元史·地理志》“由黑水城北兀剌海西关口入河西”以为斡罗孩位于黑水城北,黑水城为滨近哈喇木伦之城,则斡罗孩城应位于古高阙外狼山隘北口附近。[12]Hyacinthe之说纯属臆断,不足为据,王颋先生已言岑氏“兀剌”为“回乐”音转之说难免有臆测牵强之嫌,论证兀剌海为狼山说过程不无令人疑惑之处,结论也不无商榷之处。[13]此外,《元史·太祖本纪》之“黑水等城”、《元史·地理志》之“黑水城”均指亦集乃城,并非滨近哈喇木伦之汪古部黑水新城(今内蒙古达茂联合旗鄂伦苏木古城),黑水新城始筑于忽必烈时期,此前汪古部政治上为季节性的行国制,并无定居城堡。
聂鸿音先生指出了《宋史·夏国传》“午腊蒻山”相对应的西夏文形式,并推断兀剌海之“兀剌”即西夏语“午腊蒻山”之“午腊”音译,“午腊蒻”基本词义为“黑山”,指阴山山脉某一段;[14]王静如先生言“海、孩、该、格衣、海牙、合牙加于地名之尾,作gei或ghai之音。……意为城,亦译州”,[15]二人之说基本可从。西夏西北设黑水镇燕军司、东北设黑山威福军司,元代甘肃行省西北设亦集乃路、东北设兀剌海路,此当皆因有黑水、黑山存在之故。黑水军司与亦集乃路、黑山军司与兀剌海路,区划建制在夏元时代虽有军司与路的不同称谓;但笔者以为黑水与亦集乃、黑山与兀剌(海)在词义上是前后对应一致的,前人均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且尚未完全弄清兀剌海词义。聂历山(N.A.Nevskii )言亦集乃可能相当于西夏语*Rzie-ni?,“黑水”之意,[16]亦集乃城或黑水城乃元人对黑水镇燕军司驻地之称呼。兀剌为西夏语,“黑山”之意,而兀剌海乃元人对西夏黑山威福军司驻地之称呼。
关于兀剌海地望,王颋先生兀剌海位于西夏东北今后套之说,[17]肯定无误而毋庸置疑。兀剌海具体位置或黑山威福军司驻地,主要有以下诸说:高油房古城、[18]新忽热古城(今乌拉特中旗新忽热苏木)、[19]宿亥古城(今乌拉特前旗乌拉山镇乌拉山南麓)、[20]唐代天德军旧城(今乌拉特前旗额尔登布拉格苏木乌拉山西北麓)。[21]笔者以为地处次边之高油坊古城最具说服力,此城被考古学家一致认定为西夏古城,城池遗址远大于西夏黑水城遗址,地处今阴山西脉狼山中部山脚下,正对狼山最大通道石兰计山口,控扼河套东部和蒙古高原进入宁夏平原必经交通要道,1207、1209、1217、1226年蒙古伐夏诸役当均路经兀剌海。其他诸古城多位于极边之夏金边界地区,不适宜为监司驻地,且蒙古对金开战前1207、1209年两次攻打兀剌海有金军入援西夏之虞,尤其是金朝卫绍王1209年数次欲清剿蒙古诸部,以雪成吉思汗1208年在净州(今内蒙古四子王旗吉生太镇城卜子古城)对其桀骜不驯以及1209年不跪接金朝使臣昭告其即位诏书之耻。
3、1209年兀剌海、克夷门、中兴府之役
1209年,成吉思汗第三次用兵西夏,“由黑水城北兀剌海西关口入河西”,[22]兀纳剌城守将夏主李安全之子城陷不屈而死,[23]兀剌城副帅(即《元史·地理志》之“高令公”)与丰州(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人谢睦欢迎降。[24]蒙古军克兀剌海城后进至克夷门,薄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引水灌城,堤决水溃后被迫撤围还师,夏主李安全纳女请和。[25]史载“庚午(1210年,当为“己巳(1209年)” 之误)夏,上(成吉思汗)避暑龙庭。秋,复征西夏,入孛王庙(当为“李王庙”之误,指今银川西夏王陵,今陵区北部尚有佛寺建筑遗址),其主失都儿忽(李安全)出降,献女为好”,[26]当亦为此役。此役期间唐兀人察罕投奔成吉思汗,“时夏人未服从也,围其城(中兴府),五旬弗解。夏人弗能支,遣金紫(察罕之父曲也怯律)以讲和。使见太祖和林,奉夏主之女,请为购以解。太祖命金紫与扎剌可抹哥(札刺儿氏,《蒙古秘史》称“不合”,即木华黎之弟)那颜,屑金和酒以为盟,约为兄弟。抹哥贵族重臣,饮金,国之重盟也。”[27]此外,中兴府唐兀人老索屡讽其国王失都儿忽率诸部降,并在此役后投奔成吉思汗担任宿卫,[28]夏主李安全请和盖与老索之规劝亦有一定关系。可知蒙古第一次围攻中兴府后,便逼迫西夏与之结盟为兄弟之国。此役疑问颇多,学界争议主要有蒙古军出征时间、兀剌海与克夷门地望,以及进军路线。
关于出征时间,《元史·地理志》系于太祖四年(1209年),《元史·太祖本纪》系于“太祖四年己巳(1209年)春,畏吾儿国来归”条之后,《圣武亲征录》系于庚午(1210年)秋,《史集》系于马年(1210年)秋。笔者以为此役出征时间当为1209年秋,因1209年金朝卫绍王正谋划北征当年不肯跪接昭告其即位诏书之成吉思汗,成吉思汗1209年亦遣使赴金廷欲摆脱与金朝臣属关系而谋求自立,1210年秋蒙金乌沙堡之役便爆发。可推知成吉思汗1209年出征西夏战略目的武力逼迫西夏签订城下之盟以叛金降蒙,其在1210年秋蒙金开战前不可能对西夏、金朝同时大举用兵。
前人对克夷门地望有狼山高阙、贺兰山三关口、贺兰山北关口、贺兰山大水沟口等观点。[29]史载“克夷为中兴府外卫,两山对峙,中通一径,悬绝不可登。曩霄时,尝设右厢朝顺军司兵七万守之”,[30]此处对克夷门地形记载可能属实,但克夷门位于右厢朝顺军司并不准确。元昊曾设十二监军司,“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今宁夏宁武)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31]今人已考右厢朝顺军司当位于凉州西北永昌城。[32]笔者以为克夷门当为贺兰山某一山口,西夏驻防军队当为贺兰军,地望最有可能为王颋先生所言贺兰山东北与黄河相衔接处“克危山”,而并非今贺兰山东麓三关口。
1209年蒙古军征夏之役最大疑问是进入西夏境内前的进军路线,前人对《元史·地理志》“太祖四年,由黑水城北兀剌海西关口入河西,获西夏将高令公,克兀剌海城”一语多存在较大误解,或误以为兀剌海位于黑水城北,与斡罗孩为两个不同地方;或以为引文之“黑水城”当为“黑山城”之误,而不知兀剌海词义、地望即黑山城。据前人实地调查,13世纪初西夏为防御蒙古曾在其戈壁沙漠的北部边界修筑长城,建立北线防御体系,这条防线沿线分布的障址或城址自今蒙古南戈壁省向南延伸至今内蒙古阿拉善右旗、乌拉特中后旗。[33]换言之,西夏在黑水城至黑山城之间北部边界构筑了一条防御蒙古的防线。笔者以为“由黑水城北兀剌海西关口入河西”应断句为“由黑水城北、兀剌海西关口入河西”,语意为成吉思汗自蒙古高原西南行至黑水城北部而大体沿西夏北部边境东进至兀剌海西关口,出其不意自兀剌海西部东攻兀剌海,而有别于1207年自兀剌海东部西攻兀剌海。此路虽较难通行,但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甚至也不排除成吉思汗借突破西夏北部防线之机招降蒙古南部与西夏北部边境地区部族的可能性。
4、1217-1218年夏王城之役
1218年,蒙古军“伐西夏,围其王城,夏主李遵顼出走西凉”。[34]据1218年正月“乙酉(十三日),陕西行省获归国人,言大元兵围夏王城,李遵顼命其子居守而出走西凉(今甘肃武威)”,[35]以及蒙古军惯于秋季对外用兵习俗,可推知蒙古军盖1217年秋冬用兵西夏,次年深入至夏王城或自夏王城退兵。此役蒙古军进军路线当必为自西夏东北河套地区深入至夏王城中兴府,夏主李遵顼受惊西逃至凉州避敌;若蒙古军乃自黑水城南下肃州或甘州(今甘肃张掖),李遵顼断然不会自中兴府逃至凉州以撄蒙古军之兵锋。蒙古军此次伐夏原因,史载“夏与蒙古自纳女请降,合兵攻金,遂为役属。继征发日多,不堪奔命,礼意渐疏。蒙古主怒,渡河来攻”,[36]可谓比较中肯。1216-1217年西夏三万骑兵随三摸合拔都所率一万蒙古铁骑经陕北南下东出潼关、直捣开封西郊二十里杏花营之役,进军与回师途中多次失利,且西夏骑兵并没有蒙古铁骑善于长途奔袭的战斗力,如此远征确实“不堪奔命”。1217年西夏与金朝俱有和解罢兵之意,夏金之间战事大为减少,西夏不愿继续随蒙古军从征金朝,成吉思汗盖正因此讨伐西夏。
5、1224年银州、夏州之役
前人多据“甲申(1224年)秋九月,(孛鲁)攻银州(今陕西横山县党岔镇),克之,斩首数万级,获生口、马驼牛羊数十万,俘监府塔海,命都元帅蒙古不华将兵守其要害而还”,[37]“甲申(1224年),孛鲁征西夏”,[38]径认为1224年木华黎之子孛鲁总兵攻克西夏东南银州。然而,史籍对此役发生时间与交战地点记载多有歧异。例如,史载“癸未(1223年),从国王木华黎攻凤翔,不克,回屯绛州(今山西新绛)。又从孛罗攻西夏唐兀”;[39]“(癸未)冬,徇西夏,破贺兰山(盖为“横山”之误,史天祥本传前文曾将乙亥〔1215年〕讨平兴州〔今河北承德滦平县〕节度使赵守玉之事误载为“进克中兴府〔当为“兴中府”之误,今辽宁朝阳市〕”),(史天祥)还,遇贼,射伤额,出血,目为之昏”;[40]“十八年(1223年),从帝(成吉思汗)亲征河西,明年下之”;[41]“癸未(1223年),从帝(成吉思汗)征河西,取甘、合、辛、蛇等州”;[42]“(木华黎)子曰孛鲁,忠宪王曾祖也。嗣国王,奉诏讨夏,攻银、肃(当为“夏”之误)二州,斩甲首数万,擒大将塔海”。[43]
据《元史·孛鲁传》载,西夏趁蒙古军主力西征复怀贰心,孛鲁二十七岁时赴西域朝觐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密诏其征讨西夏,而孛罗戊子(1228年)夏五月卒,享年三十二岁,可知孛罗1223年出使西域。笔者以为可进一步推断孛罗在1223年三月其父木华黎病逝、中原蒙古军失去最高统帅后赴西域觐见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遂“诏以(木华黎)子孛鲁袭其爵”,[44]命孛鲁出征西夏。孛罗1223年基本不可能自遥远之西域返回华北前线,癸未(1223年)当为其奉命出征时间,银州之役发生时间必为甲申(1224年)。成吉思汗1225年始自西域回师蒙古本部,1224年银州之役统帅应为孛鲁,并非成吉思汗。《西夏书事》误载1223年冬蒙古军进攻积石州(今青海循化),成吉思汗1224年五月亲征沙州,久攻沙州不下,恐银、夏二州出兵赴援,乃遣孛鲁、刘黑马等分攻银州,实乃不明地理与史实。
据《元史·史天祥传》、《元史·刘黑马传》载,总十二万户之蒙古汉军兵马都元帅史天祥、都元帅刘黑马乃分别从河中府(今山西永济市蒲州镇)、绛州出兵从征西夏,从便于进军的角度考虑,1224年孛鲁最有可能从山西前线直接西攻西夏东南银州与附近夏州(今陕西靖边红墩界镇白城子)。当年华北地区蒙古军基本无力深入至贺兰山或甘、合、辛、蛇、肃等州,遂便宜就近进攻西夏东南地区,但对西夏打击程度不深,没达到使西夏屈服目的,成吉思汗西征归来便再次大举征讨西夏。
二、蒙古灭夏之役
蒙古灭夏之役,因史籍记载不一,致使后人众说纷纭,至今尚未弄清此役来龙去脉。《圣武亲征录》载乙酉(1225年)秋成吉思汗总兵征西夏,丙戌(1226年)春至西夏,尽克其城,丁亥(1227年)灭其国以还;《史集》载鸡年(1225年)秋成吉思汗发兵征讨唐兀惕,当年冬围攻灵州;《蒙古秘史》载鸡儿年(1225年)冬成吉思汗准备出征唐兀惕,清点军队,狗儿年(1226年)秋上马出征唐兀惕,途中冬天坠马受伤,(次年)察速秃雪山避暑后,经兀剌海攻破贺兰山、灵州;《元史·太祖本纪》载1226年正月成吉思汗亲征西夏,二月蒙古军取黑水等城;《西游录》载为“丙戌(1226年)之春二月,六师迭进,一鼓而下之”。[45]综合以上记载,笔者推断1225年秋成吉思汗计划出征西夏,当年冬清点军马,1226年正月蒙古军先锋启程出征西夏,当年二月自黑水城进入西夏西北境内,当年秋成吉思汗自雪山始亲征西夏。蒙古灭夏之役概况如下:
1225年秋,成吉思汗携也遂夫人自秃剌河黑林斡耳朵计划出征西夏,当年冬行至阿儿不合围猎时坠马摔伤被迫在附近之搠斡儿合惕驻营养病,并遣使问责西夏失信背盟之事。成吉思汗闻西夏大臣阿沙敢不求战拒和傲慢答复后,当年冬乃清点人马。[46]成吉思汗恼怒之下,决定彻底扫平西夏,一反此前秋季抄掠或征讨西夏之举,1226年正月,[47]即命大蒙古国第一勇将速不台总右翼西路军先行出征西夏,自漠北出其不意“度大碛以往”,[48]大体沿马可波罗所言亦集乃至哈剌和林沙漠之路进军西夏西北黑水城,进而南下迂回包抄中兴府。速不台麾下将领,史有明载者主要有艾貌拔都,其曾从速不台攻河西诸城。[49]1226年二月,[50]西路军取黑水城。此为蒙古军首次进入黑水城,据笔者实地调查,西夏黑水城城池规模甚小,根本无力持久抗衡蒙古大军。史载亦集乃路“元太祖二十一年(1226年),内附”,[51]可知黑水城西夏守军很可能主动归降,蒙古与西夏在黑水城从未发生过战事。西夏在黑水城至肃州或甘州十几日路程沿途只设烽火台,而无州县,西路军取黑水城后便长驱直入,南下围攻肃州,并兵分两路:一路西攻沙州,一路东攻甘州。沙州昔里钤部率部曲归降西路军,昔里钤部与圉将(《雪楼集》卷25《魏国公先世述》作“阿答赤”,又称“阿塔赤”,蒙古语“圉人”之意)忽都帖木耳招谕沙州,沙州西夏守将伪降,设下伏兵,忽都帖木耳险被俘获。[52]
史载速不台“丙戌年(1226年),取撒里畏吾儿(即黄头回纥)的斤(《元史》雪不台传、速不台传作“特勤”、“特勒”)、寺门(《元史》雪不台传、速不台传作“赤悯”、“赤闵”)等部,又掠西蕃边部(吐蕃诸部),获牝马五千匹,贡于朝”,[53]而速不台本传又载其丙戌(1226年)攻拔金朝“德顺(今甘肃隆德)、镇戎(今宁夏固原)、兰(今甘肃兰州)、会(今甘肃会宁县郭城驿镇)、洮(今甘肃临潭)、河(今甘肃临夏)诸州”。[54]据速不台1226—1227年进军路线,可推知其战略目标当是攻掠西夏南部境外黄头回纥、西蕃边部与西宁、兰、会、镇戎四州,切断西夏军队南逃黄头回纥、吐蕃、金朝之路。黄头回纥正位于沙州南部,盖速不台遣使招降沙州失败、屡攻沙州不克,乃留下一支军队长期围攻沙州,同时分兵南下黄头回纥、吐蕃诸部,麾下主力则东进肃州援助围攻肃州的蒙古军。此后昔里钤部又随西路军从攻肃州,[55]肃州西夏守将为昔里钤部之兄,其曾出使蒙古而与馆接使唐兀人察罕深相接纳,密约内附,蒙古军最初围攻肃州时,射书城内,昔里钤部之兄内附事觉被害。[56]而唐兀人察罕适亦从征肃州、甘州,其父曲也怯律居守甘州,察罕射书招之,并遣使城中谕降,西夏甘州副将阿绰等三十六人合谋杀曲也怯律与蒙古使者,并力拒守。[57]后肃州力屈而降,肃州阀阅之家举立沙率豪杰之士以城出献。[58]甘州、沙州则最终被西路军强攻攻破,西路军1226年夏取肃州、甘州,[59]次年又取沙州。[60]至迟丙戌(1226年)重五日(五月初五)前,西路军已占领肃州,耶律楚材是日在肃州鄯善城(《西游录》称“肃州即鄯善也”)题写了一篇序文。[61]
西路军在沙州、肃州、甘州均招降失败,遇到西夏守军顽强抵抗。取肃州、甘州后西路军又继续东进,进攻凉州与西夏最南部卓啰和南军司(今甘肃永登县庄浪河南)。宿卫官必阇赤粘合重山曾从征凉州,执旗指麾六军,手中流矢而不动。[62]在西路军强攻下,西夏凉州守将斡扎箦被迫率父老献城出降。[63]1226年秋,西路军“取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遂逾沙陀,至黄河九渡,取应里等县”。[64]笔者以为“取西凉府搠罗、河啰等县”应断句为“取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搠罗河罗当即卓啰和南。西路军取凉州、应里后,基本完成对中兴府迂回包抄,此后当与成吉思汗东路军会师中兴府城下。下面再来看一下成吉思汗东路军战况。
在速不台1226年正月启程同时或稍后,成吉思汗率左翼东路军亲征西夏,进军西夏东北兀剌海,但行军缓慢,当年夏其尚避暑于浑垂山。[65]估计在1226年秋西路军已破凉州,切断中兴府西夏守军退路时,成吉思汗自察素禿雪山进至兀剌海,之后南下贺兰山,击败并擒获西夏阿沙敢不,[66]进而与西路军合兵围攻中兴府。蒙古军围攻中兴府前,曷思麦里曾在阿剌思不剌思迎见成吉思汗,后参加了围攻也吉里海牙(亦称也里海牙、也里合牙、额里海牙、额里合牙,指宁夏〔府〕,即中兴府)之战,讨平失的儿威(当即失都儿忽)。[67]盖蒙古军多次围攻中兴府不克,成吉思汗遂转攻灵州,以吸引西夏军队自中兴府出援。1226年十一月庚申(初九),成吉思汗进攻灵州。[68]蒙古军火烧灵州城时,[69]夏主遣大将嵬名令公率军十万来援。十一月丙寅(十五日),成吉思汗渡黄河大败西夏军队。[70]此役蒙古军总兵官为元帅阿术鲁,具体交战地点为黄河边之合剌合察儿(具体地望不详),战后西夏势蹙,其主李晛惧,乞降求和。[71]合剌合察儿之役可谓蒙古灭夏之役最为惨烈的一次野战,西夏军队主力丧失殆尽,西夏基本被平定,以致金朝1226年十一月丙子(二十五日)获“大元兵征西夏,平中兴府”[72]之报。盖合剌合察儿之役后,1226年十一月,灵武被蒙古军攻破,蒙古诸将争掠子女、财币。[73]1226年十一月丁丑(二十六日),成吉思汗驻跸灵州东南盐州川(今陕西定边花马池),[74]暂时休整军队。
1227年春,成吉思汗留下一支军队围攻夏王城,亲自率军进军积石州,[75]以备经略宋金,着手实施其假道灭金战略。赴积石州途中,成吉思汗在河西阿里湫城(又称额里湫、额而焦、额里折兀,即凉州)接见了耶律留哥之妻姚里氏。[76]之后按竺尔随成吉思汗攻取积石州、河州、临洮府(今甘肃临洮),攻巩昌(今甘肃陇西)不下,至秦州(今甘肃天水)乃班师,后攻拔德顺州。[77]1227年闰五月,成吉思汗至六盘山避暑。[78]在成吉思汗亲征的同时,速不台亦率军经略“德顺、镇戎、兰、会、洮、河诸州”,“闻太祖崩,乃还”。[79]此外,一支蒙古军1227年春在南宋边人(吐蕃诸部)引领下自金朝洮州攻入南宋四川西北境内,抄掠岷州(今甘肃岷县)、宕州(今甘肃舟曲西北白龙江北岸)、西和州(今甘肃西和西南)、阶州(今甘肃武都)、文州(今甘肃文县)等地,“驾言取金、夏”。[80]后不知何故,成吉思汗命此支蒙古军火速回师。[81]以上诸役,可谓蒙古灭夏之役的尾声与假道灭金战略初步实施的开始。1227年六月,夏主李晛降,[82]其恳求成吉思汗宽限一月,以便准备礼物,迁出中兴府百姓,成吉思汗同意了其请。[83]1227年七月成吉思汗驾崩前,留下了秘不发丧,趁夏主与百姓出城投降时予以屠城以及假道灭金的遗诏。之后夏主李晛献城出降时,被窝阔台杀死。[84]蒙古灭夏之役正式宣告结束。
蒙古灭夏之役疑点重重,前人对此役描述多侧重《元史·太祖本纪》,忽视《蒙古秘史》,甚至以为《蒙古秘史》有关成吉思汗自察速秃雪山经兀剌海至灵州的进军路线,乃张冠李戴将此前征讨西夏的某次战役误载为灭夏之役。《蒙古秘史》唯一保留了成吉思汗出征西夏的直接详因、途中坠马受伤与养伤之地、战前与西夏外交斡旋、进军贺兰山擒获阿沙敢不等记载,史料价值甚高。笔者以为《元史·太祖本纪》对1226-1227年蒙古灭夏之役的记载在时间顺序上比较准确,但所涉及西夏州县当并非皆为成吉思汗亲征攻拔。《元史》、元人文集与元代石刻碑文中有关成吉思汗曾亲征肃州、甘州的直接或间接记载,应皆不属实。当然也存在1226年春夏成吉思汗与速不台合兵一路进克黑水城、肃州、甘州后,成吉思汗赴察速秃雪山避暑,当年秋又经自兀剌海进兵灵州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较小。因漠北至黑水城、肃州四五十日程沿途荒无人烟,肃州、甘州城坚难攻,数万蒙古军数月粮草难以供应,自黑水城进取西夏只宜偏师,不适主力;《蒙古秘史》与《史集》又均载成吉思汗灭夏之役曾路经兀剌海,此记载应当属实,成吉思汗出征途中坠马受伤后年老体弱之身也基本难以承受依次经黑水城、兀剌海两度亲征西夏。此外,速不台本传明载其度大碛以往征西夏,其必当自蒙古高原进军黑水城,并在见诸史载参与灭夏之役诸将中最有帅才,完全可独当一面胜任西路军统帅,没必要与成吉思汗兵出一路。速不台在灭夏之役中的军事角色与历史作用,前人甚少关注,甚至误以为阿塔赤为西路军统帅。速不台在灭夏之役中长途跋涉约四十日荒无人烟沙漠之路突袭黑水城,远程奔袭撒里畏兀儿、吐蕃边部、金朝陇西,切断西夏退路,迂回包抄西夏,在蒙古一举灭夏之役中实际立下最高军功。
三、蒙古灭夏战略与性质
纵观蒙古经略西夏之役,前四次蒙古军均正面强攻西夏东北兀剌海地区,行军路线大致为由蒙古高原经力吉里寨、经落思城、兀剌海逐渐深入宁夏平原,进而经贺兰山克夷门以“捣背”战略直捣中兴府。第五次蒙古军盖因兵力不足首次自山西就近进攻西夏东南部夏州,战略可称为“捣胁”或“抵胁”。蒙古灭夏战略史载阙如,前人亦鲜有关注。据成吉思汗灭夏深层原因与灭金平宋战略,亦可管窥其灭夏战略。关于成吉思汗灭夏原因,《元史·太祖本纪》载为纳仇人王罕之子亦剌合及不纳质子;《西游录》载为失信背盟;《蒙古秘史》则详载为惩罚夏主拒绝出兵随蒙古军西征而不履行愿做成吉思汗右翼的承诺,以及阿沙敢不的言语挑衅行为。蒙古灭夏直接原因当为西夏拒绝借师助讨西域,据“太祖之征回鹘也,夏人不能以兵从。既克回鹘,益日疑惧。金紫(曲也怯律)守甘州以备焉”,[85]可知西夏亦深忧蒙古西征西域回师后借此前拒绝遣军从征之事对其用兵。蒙古灭夏深层原因当是成吉思汗着手实施其假道西夏、南宋四川以灭金的战略计划,灭夏之役乃服务于其亡金平宋最高战略目标。史载“(蒙古军)盘旋积岁,竟不能过黄河以遂其不夺不厌之志。或教之曰:‘河之尾有路,可以转入。’于是破西夏,逾积石,践蜀境”,[86]“至完颜守绪立(1224年即位),鞑遣使来我朝,假道淮东趋河南攻金,我朝不答。鞑乃用力先灭西夏,乃自蜀由金(今陕西安康)、洋(今陕西洋县)出襄、汉,入唐(今河南唐河)、邓(今河南邓州)”,[87]可知蒙古军在难以突破金朝(潼)关(黄)河防线、假道南宋淮东攻金不果背景下决定先平西夏以假道西夏西境、南宋四川灭金。
蒙古灭金平宋的战略计划与军事行动,史有明载,灭金战略宋人称为“假途捣汴(今河南开封)”,[88]元人称为“取道灭金”、[89]“假道破金”;[90]蒙古前四汗时期平宋战略为“借路云南,图我(南宋)南鄙”的“斡腹之谋”[91]或“斡腹”,即自大理经广西迂回包抄南宋行在杭州,忽必烈时期平宋战略为自襄樊正面强攻的“捣背”战略。成吉思汗是假道西夏、南宋灭金战略与借路大理灭宋战略的最高决策者,前四汗时期平宋战略与灭金战略实际上一脉相承,均可以称之“斡腹”。前人对蒙古灭夏之役进军路线多不明了,亦尚未弄清蒙古灭夏战略。据1226年蒙古军首次进攻西夏西北黑水城进而南下肃州东经甘州、凉州迂回包抄中兴府,切断西夏西逃退路之进军路线,以及南宋时人对蒙古军取“间道”以“透漏”迂回至敌后之“斡腹”战略的记载特征,可借用南宋时人“斡腹”一词,称蒙古灭夏总体战略为“斡腹”。
蒙古征讨西夏诸役与灭夏之役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前者均集中一路兵力,或以“捣背”战略正面强攻西夏东北兀剌海地区(前四次之役),或以“抵胁”战略进攻西夏东南银州、夏州(第五次之役);后者则首次兵分两路,东西两翼夹攻中兴府:速不台率偏师1226年春先行出发,选择西夏西北黑水城为战略主攻方向或突破口,出兵时间与用兵方向均出其不意,以“扼吭”战略袭取黑水城后乘建瓴之势,席卷肃、甘、凉诸州,从而以“斡腹”战略迂回包抄中兴府,防止夏主西逃;成吉思汗因1225年坠马受伤在雪山避暑后1226年秋始率蒙古军主力大体沿1209年、1218年围攻夏王城进军路线经兀剌海直捣中兴府。一些学者不明蒙古灭夏战略或进军路线,以致以为曾有西夏军民突出蒙古军重围,而远行至四川木雅建立遗民政权。马可波罗所言亦集乃至哈剌和林的沙漠之路,很可能始辟于1226年速不台西路军自漠北长途奔袭黑水城之役。攻取黑水城是整个灭夏之役最为关键一环或最有意义所在,此后西夏门户洞开,蒙古军得以长驱直入,以破竹之势横扫西夏、南宋四川、金朝陇西。成吉思汗攻取黑水城的军事计划与行动,可谓拉开了其全面平定西夏、吐蕃、金朝、南宋的序幕,反映了其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1205、1207、1209、1217-1218、1224年,蒙古用兵西夏之役性质上属于抄掠或入侵的非正义战争,但1226-1227年灭夏之役,实际上具有统一中国的性质。因为灭夏只是成吉思汗亡金平宋战略计划的一部分,成吉思汗临终前不但有假道灭金的正式遗诏,且已出台了“借路云南,图我南鄙”的“斡腹之谋”,笔者已考“斡腹之谋”形成于宋蒙尚未开战前的成吉思汗时期,“斡腹之谋”实施的重要前提是平定西灭夏、金朝、吐蕃及大理。蒙古灭夏之役期间,除以“斡腹”战略迂回包抄、两路夹击西夏外,蒙古军兵锋亦经西夏远及当时中国境内三个最大政权——吐蕃、金朝、南宋,考虑到当时中国境内诸政权割据并峙形势,不难蠡测成吉思汗如此用兵之战略目的乃实施假道西夏、南宋灭金战略,甚至初步实施“斡腹之谋”。灭夏之役主要服务于成吉思汗亡金平宋、统一天下之志,灭夏之役并非纯粹的野蛮的武力征服,而具有统一中国的性质。
[①]余军《西夏若干城塞地望研究述要》,《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1期。
[②][日]小林高四郎著、方龄贵译《〈圣武亲征录〉考》,《蒙古学资料与情报》1984年第4期。
[③][法]多桑著、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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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日]佐藤贵保著,冯培红、王蕾译《西夏末期黑水城的状况——从两件西夏文文书谈起》,《敦煌学辑刊》2013年第1期。
[⑦][宋]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卷一九《鞑靼款塞》,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850页。
[⑧]王国维《圣武亲征录校注》,《王国维全集》(第十一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490页。
[⑨][宋]宇文懋昭撰、崔文印校证《大金国志校证》卷二一《章宗皇帝下》,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88页。
[⑩][波斯]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09页。
[11]陈寅恪《灵州宁夏榆林三城译名考》,《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13页。
[12]岑仲勉《元初西北五城的地理考古》,《中外史地考证》,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页。
[13]王颋《城觅一路——“兀剌海”方位与蒙古经略西夏诸役》,《西域南海史地研究》,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87、188页。
[14]聂鸿音《黑山威福军司补证》,《宁夏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4期。
[15]王静如《西夏研究·引论》(第一辑),北平: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33年版,第6页。
[16]Paul Pelliot.Notes on Marco Polo,Paris:Imprimerie Nationale LibrairieAdrien-Maisonneuve,vol II,1963.p.638.
[17]王颋《兀剌海方位探索》,《历史地理研究》(第一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6年,第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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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鲍桐《兀刺海城地望和成吉思汗征西夏军事地理析》,《宁夏社会科学》1994年第6期。
[20]杜玉冰《西夏北部边防与古城》,李范文《首届西夏学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79页。
[21]王颋《城觅一路——“兀剌海”方位与蒙古经略西夏诸役》,《西域南海史地研究》,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95页。
[22]《元史》卷六○《地理志三》,第1452页。
[23]《元史》卷一二九《李恒传》,第3155页。
[24]《元史》卷一六九《谢仲温传》,第3977页。
[25]《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14页。
[26]王国维《圣武亲征录校注》,《王国维全集》(第11卷),第494页。
[27][元]虞集《道园类稿》卷四二《立只威忠惠公神道碑》,元人文集珍本丛刊本。
[28]梁松涛《〈河西老索神道碑铭〉考释》,《民族研究》2007年第2期。
[29]余军《西夏若干城塞地望研究述要》,《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1期。
[30][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卷四十,第468页。
[31]《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3995页。
[32]鲁人勇《西夏监军司考》,《宁夏社会科学》2001年第1期。
[33][俄]А·А·科瓦列夫、[蒙古]Д·额尔德涅巴特尔《蒙古国南戈壁省西夏长城与汉受降城有关问题的再探讨》,《内蒙古文物考古》2008年第2期。
[34]《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0页。
[35]《金史》卷一五《宣宗本纪中》,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34页。
[36][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卷四十,第478页。
[37]《元史》卷一一九《孛鲁传》,第2936页。
[38]《元史》卷一五○《何实传》,第3551-3552页。
[39]《元史》卷一四九《刘黑马传》,第3516页。
[40]《元史》卷一四七《史天祥传》,第3488页。
[41]《元史》卷一二○《吾也而传》,第2968页。
[42]《元史》卷一四九《移剌捏儿传》,第3530页。
[43][元]元明善《清河集》卷三《丞相东平忠宪王碑》,元人文集珍本丛刊本.
[44]《元史》卷一二二《按扎儿传》,第3006页。
[45][元]耶律楚材撰、向达校注《西游录》,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4页。
[46]额尔登泰、乌云达赉校勘《蒙古秘史》,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046页。
[47]《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3页。
[48]《元史》卷一二一《速不台传》,第2977页。
[49]《元史》卷一二三《艾貌传》,第3039页。
[50]《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3页。
[51]《元史》卷六○《地理志三》,第1451页。
[52][元]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一《大元故大名路宣差李公神道碑铭》,四部丛刊初编本。
[53][元]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大元光禄大夫平章政事兀良氏先庙碑铭》。
[54]《元史》卷一二一《速不台传》,第2977页。
[55]《元史》卷一二二《昔里钤部传》,第3011页。
[56][元]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一《大元故大名路宣差李公神道碑铭》。
[57]《元史》卷一二○《察罕传》,第2956页。
[58]白滨、史金波《〈大元肃州路也可达鲁花赤世袭之碑〉考释——论元代党项人在河西的活动》,《民族研究》1979年第1期。
[59]《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3页。
[60]《元史》卷六○《地理志三》,第1450页。
[61][元]耶律楚材撰、谢方点校《湛然居士文集》卷一三《糠孽教民十无益论序》,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76页。
[62]《元史》卷一四六《粘合重山传》,第3466页。
[63]《元史》卷一三四《朵儿赤传》,第3254页。
[64]《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65]《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3页。
[66]额尔登泰、乌云达赉校勘《蒙古秘史》,第1047页。
[67]《元史》卷一二○《曷思麦里传》,第2970页。
[68]《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69][波斯]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317页。
[70]《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71]《元史》卷一二三《阿术鲁传》,第3025页。
[72]《金史》卷一七《哀宗本纪上》,第378页。
[73][元]宋子贞《中书令耶律公神道碑》,[元]苏天爵《元文类》卷57,四部丛刊初编本。
[74]《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75]《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76]《元史》卷一四九《耶律留哥传》,第3514页。
[77][元]元明善《雍古按竺尔神道碑》,[明]解缙《永乐大典》卷一○八八九,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4507页。
[78]《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79]《元史》卷一二一《速不台传》,第2977页。
[80][宋]李曾伯《可斋杂稿》卷二五《丁亥纪蜀百韵》,宋集珍本丛刊本。
[81][宋]宇文懋昭撰、崔文印校证《大金国志校证》卷二二《东海郡侯上》,第362页。
[82]《元史》卷一《太祖本纪》,第24页。
[83][波斯]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317页。
[84]《元史》卷一二三《阿术鲁传》,第3025页。
[85][元]虞集《道园类稿》卷四二《立只威忠惠公神道碑》,元人文集珍本丛刊本。
[86][宋]李鸣复《乞严为广西之备疏》,[明]黄淮、杨士奇《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八《御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87][宋]郑思肖《心史·大义略叙上》,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本。
[88][宋]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二《郭正孙墓志铭》,四部从刊初编本。
[89][元]姚燧《牧庵集》卷一六《兴元行省瓜尔佳公神道碑》,四部从刊初编本。
[90][元]程钜夫《雪楼集》卷四《通奉大夫侍御史赵世延故祖父蒙古汉军征行大元帅按扎尔赠推忠勋庸功臣太保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秦国公谥武宣制》,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91][宋]吴昌裔《论湖北蜀西具备疏》,《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九《御边》。
本文原刊于《西北民族论丛》第10辑(2014年),因当时没有基本古籍库等数据库,且没有实地考察高油房古城与交通路线,故论文多处需要修订补充。蒙夏战史多湮没无闻,正如图片中的高油房古城,本为黑山威福军司与兀剌海路治所,却也湮没无闻,城墙沦为垃圾堆、坟地,甚至建有土地庙。近年蒙夏战史最有学术价值论文属《试探成吉思汗灭夏的行军路线》一文,暂抛砖引玉,以待高人。
1、克夷门:即《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双溪醉隐集》之“克夷门”,中统年间阿里不哥麾下自漠北沿回鹘西路南下高阙塞后盖深入至克夷门,克夷门盖亦即《西夏地形图》“克危山”,因“克夷门”之“夷”与“克危山”之“危”古声母似均为w,故克夷门并非意为攻克夷人之山门。克夷门地望可能为王颋先生所言贺兰山东北与黄河相衔接处“克危山”,而并非贺兰山东麓三关口。
2、兀剌海并非西夏语“黑山城”之意,蒙古语全称为“兀剌孩八剌哈孙”,故兀剌海一词本身当不含有“城”之意。
3、关于《元史·移剌捏儿传》“癸未(1223年),从帝征河西,取甘、合、辛、蛇等州”,胡小鹏先生已考“合”即“瓜州”、“辛”即“兴州”、“蛇”即“沙州”。
4、《元史·太祖本纪》浑垂山盖并非《蒙古秘史》之察素禿雪山,察素禿雪山盖为六盘山。
5、《湛然居士文集》耶律楚材随蒙古军自西夏班师之“夏国新安县”:即今巴彦淖尔盟临河区古城乡高油房古城,并非石兰计乡狼山口古城。
6、《元史·暗伯传》“不伦答儿哈纳”:盖即セルベン?ハールガ碑文之“不论打剌”。
7、《元史·曷思麦里传》“阿剌思不剌思”:即《史集》哈剌哈思—博罗兀思、《亲征录》“哈剌哈河”,忙兀公神道碑“哈剌思博罗思”,位于土剌河,盖可代指黑林斡耳朵,而为成吉思汗灭夏之役始发地。
8、《蒙古秘史》关于成吉思汗察速秃雪山避暑后,经兀剌海攻破贺兰山、灵州之记载很可能错误,《蒙古秘史》可能将几次成吉思汗南征西夏记载糅合在一起而混为一谈。而据《湛然居士文集》记载,耶律楚材1226年似乎扈从成吉思汗(自漠北经沙井、净州)至云内州,但其1226年夏又身在肃州,所以成吉思汗灭夏之役进军路线尚难确定而形成定论,但基本可肯定夏使曲也怯律1209年赴和林觐见成吉思汗求和之路,盖即蒙古军屡攻兀剌海之路,亦即其后阿里不哥、昔里吉部两度自漠北南下后套之唐代回鹘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