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是戴笠一手调教、提拔起来的心腹,两人在上下级关系之外,似乎还有点师徒父子情分:1914年出生的沈醉比1897年出生的戴笠小十七岁,跟戴笠的儿子戴藏宜算是同龄人。
沈醉和戴藏宜论哥们儿,还是戴笠授意的。
沈醉在《我的特务生涯》中这样回忆他跟戴笠的初次见面:“他跟我谈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临走时,他掏出一百元钱,让我在杭州玩玩,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以后常到我这里来玩吧,我儿子跟你同岁,在上海大学,放寒假你就同他一道去南京玩。
’(本文黑体字均为沈醉回忆录原文,下同)”戴笠把沈醉当成一棵小树苗,准备按自己的意愿进行栽培修剪,有时候发起火来,也会拿离自己最近的沈醉出气,有一次军统局本部发现七个地下党,戴笠被老蒋骂得发疯,沈醉也差点挨揍,沈醉的一个部下,差点被戴笠当场打死。
当年戴笠对初次见面的沈醉格外亲热,沈醉自然是受宠若惊,他的姐夫余乐醒对戴笠的态度也感到吃惊,多年以后,沈醉才琢磨出一点意思来:当时复兴社成立不久,戴笠急需有自己的人手和心腹,可是当时的大特务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也都在扩充自己的实力,有时候根本就不听特务处(军统前身)处长戴笠的,而沈醉则是初出茅庐,年轻、单纯、可塑性强,完全可以培养成忠实的心腹。
我们看历史照片,就会发现沈醉是一个十分彪悍强壮的大个子,相貌跟《亮剑》里的少林高手魏大勇差不多——沈醉年逾古稀还能徒手捏碎核桃,武功也是有一定基础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军统临澧特训班当那么长时间的行动术教官。
忠心耿耿且很会办事,沈醉成了军统局最年轻的少将处长。
读者诸君都知道,戴笠本人也是在1945年3月8日才从步兵上校正式晋升少将,拿到晋衔命令的时候,戴笠已经四十八岁了,他只当了一年零三天少将就坠机于戴山困雨沟了。
沈醉基本相当于戴笠面前的图里琛兼和珅,其受其中程度,在军统局八大处长中首屈一指,远在后起之秀徐远举周养浩之上——周徐二人实际是毛人凤为了打压沈醉那样的“老人”而提拔起来的。
戴笠虽然对沈醉不错,但是自古伴君如伴虎,沈醉在杀人魔王戴笠身边干活儿,也要提防这头老虎发威将自己吃掉。
沈醉曾被戴笠吓得魂不附体:“我觉得寒光逼人,猛抬头,只见戴笠的两只眼正死死地盯着我……”同时位列军统“四大杀手”、“三剑客”,沈醉杀人无数,但戴笠气场更强,所以沈醉才会依靠本能感受到戴笠的杀气。
戴笠对沈醉动杀机,是因为沈醉的姐夫余乐醒似乎对戴笠的地位构成了一点威胁,沈醉如何选边站,决定他下一秒的生死。
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的沈醉连半秒都没有迟疑,马上就表明了态度:“余乐醒伙同总务组长沈呤挪用公款做买卖,我立即调查!”余乐醒是沈醉的亲姐夫兼特工引路人,沈呤跟沈醉是什么关系,回忆录中没有,但是能跟余乐醒合伙做买卖而且姓沈,跟沈醉的关系应该也不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家兄弟——当年的人有姓有名有字,我们只知道沈醉的大哥叫沈玉龙,二哥叫沈仲雄,弟弟叫沈季龄,沈醉字叔逸,肯定是老三。
下图后排站立男子,从左至右分别为沈玉龙、沈仲雄、沈醉、沈季龄,沈大哥明显是穿着军装的。
为了不让戴笠发怒,沈醉必须当面表示“大义灭亲”,背地里却找了一个欠自己人情的总务科长去“查出”,那个科长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余乐醒和沈呤都逃过了一劫。
常在河边走,很难不湿鞋,沈醉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一次因为工作失误,沈醉还真被戴笠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当年军统有自己的监狱,谁坐几年牢就是戴笠一个人说的算。
那是1944年的冬天,老蒋让戴笠派一个潜伏组到桂林收集日军情报,戴笠安排电讯处处长魏大铭调一部电台,由人事处处长龚仙舫派人,总务处处长沈醉派专车送去。
结果魏大铭和龚仙舫拖了好几天才派出了电台和人,沈醉更是没当回事儿,让那帮特工蹭运送武器的车,结果车队走走停停,桂林沦陷了,潜伏组还没进去,这三个大处长互相埋怨着到戴笠那里汇报,当然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然后戴笠宣布将他们统统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马上交接工作收拾东西去坐牢。
沈醉等人准备好了钢丝床、鸭绒被和麻将牌,让人在监狱安排了带洗澡间的大房子,又搬进去十几箱光头。
这三人准备到监狱里躲清闲,戴笠却忽然改了主意。
他先是把在走廊里碰到的沈醉一顿吓唬:“听说你倒满不在乎啊!我还没打算去休息呢,你倒想好好休息两年,想得倒蛮好呀!你等着,有办法治你!”戴笠骂得越凶,处罚就会越轻,他吓唬完沈醉,马上把三个处长喊进自己办公室:“你们别净想好事,想去休息?没那么便宜你们!局里的事情忙,我宣布给你们缓刑两年,每个处关一个科长进去。
”沈醉讨价还价,戴笠又退了一步,只关了三个副科长,沈醉准备的好东西,都被那三个副科长“带薪休假”享用了。
戴笠发火,就像疾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一个不小心,被戴笠的雷霆之怒劈死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比如本文开头说的那件事,就让一个戴笠的亲信丢了性命。
那件让戴笠被老蒋骂得发疯,也让沈醉差点挨揍的事件,在军统档案里叫“张蔚林案”:军统局电讯处重庆总台七个人是地下党,因为一件小事全部暴露。
张蔚林在潜伏中一点破绽都没露,他的暴露纯属偶然,具体细节跟本文无关,咱们就暂且放在一边,或者有时间另开一篇来详细讲述。
张蔚林等七名地下党被抓,可把老蒋气坏了,他把戴笠叫去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据说还抡了棍子亮了鞋底。
被老蒋的奉化三字经骂得晕头转向的戴笠,回到军统,先打了一个中尉报务员几耳光,又抓起一把椅子向沈醉手下的总务处庶务科交际股少校股长脑袋上打去,要不是沈醉眼疾手快托住了椅子,那个股长当场就得万朵桃花开。
手下频频被打,沈醉自己也差点挨揍,他胆战心惊地向戴笠提出了辞职外调的请求,没想到发完火的戴笠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去:“你是不知道,张蔚林案发生后,我受的耻辱,比打骂更厉害十倍,我要是心里快活点,怎么会去随便打人?”沈醉因为能说会道也比较会办事免于挨揍,戴笠的小同乡、军统局情报处少将处长何芝园的小舅子毛烈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这个看守所所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被关押的张蔚林送了一封信收了五十块钱而挨了枪子儿:“张蔚林被捕当天,毛烈还以为他是因为业务上的差错而被关的。
张蔚林给他五十块钱,托他给家里送封信,他毫不犹疑地照办了。
后来戴笠查出是他送的信,气得当场就给了他两个耳光,并命令部下马上把他拉出去枪毙。
士兵往外拖他的时候,他哭喊着向戴笠求饶,可无济于事,就这样为了五十元钱送掉了一条命。
”经历这次事件,沈醉也起了跟吴敬中同样的念头:“守在戴笠身边是很危险的,不仅要处处小心谨慎,而且知道的秘密越多,将来遭到猜忌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如离远点,行动自由一些,还可以多做些生意,多捞些钱。
”在军统(保密局)的少将级别特务中,沈醉和吴敬中都算是大财主,沈醉的身家比吴敬中还丰厚十倍,他下去“巡察”一圈,就能收到一栋别墅、一辆德国小轿车、二百多颗珍珠、几十根金条——读者诸君试想一下,连沈醉这样的戴笠心腹都一心想着捞钱,吴敬中还有什么理由不收玉座金佛和斯蒂庞克?将军级特务都像沈醉吴敬中一样“精明”,凯申物流岂能不崩盘?光头凯申岂能不败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