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佳公子,出口成华章
胡兰成是民国时最有名气的文人之一,能与林语堂、梁实秋比肩。余光中曾经评价他的“文笔轻灵圆润,用字遣词别具韵味……句法开阖吞吐,转折回旋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一点不费气力”。这一点体现在他自己所著的《今生今世》中。“只见好大的月色。渐渐起露水,人声寂下去,只听得桥下溪水响。这时有人吹横笛,直吹得溪山月色与屋瓦皆变成笛色,而笛声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还未见到全貌,只听闻笛声悠长,似乎把一切都打开了,房屋、溪山、月色……无一处不是景,情意绵绵,袅袅无波,只一两句话,就仿佛落笔千秋。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恐怕只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能一较高低。碰到这样一个大才子,说起情话来更是不得了。旁人都说“我爱你”,他偏不,唯独要那种意蕴深长的表白,听完不仅有观感,更有实感,读来让人怦然心动。“我是因为爱玲,所以对现代都市相思。我有大愿未了,不可以老,不可以披发入山”,能够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可能是“土味情话”最原始的样子吧。而且,胡兰成还擅长用比喻,把美好的东西打包放送。他曾说张爱玲,“脸像平原缅邈,山河浩荡”,酷似“白描的牡丹”,简直将一个白净端庄的女子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现代人常常拍工笔画风格的写真,岂不知,在胡兰成笔下,文字也能勾勒出意象来,美又不失俏皮,将情话说出千百种模样来,可能是胡兰成的第一重魅力。如果没有这第一重魅力,可能就没有“胡张之恋”的后话了,所以我们说,要吸引一个女人,首先得让她先崇拜,打心底里认可这段感情,才能激发出爱的“荷尔蒙”。体贴好情人,情暖女人心
胡兰成的第二重魅力,是他温柔体贴的性格。很多恋人之所以会发生矛盾,都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肯让步,最后不欢而散。但感情里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对错,如果固执己见,或者各执己见,只能两败俱伤。这个时候,但凡有个人让一步,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要争吵,往往能达到奇效。如果碰到了胡兰成,他会给你好好上一课,什么叫“教科书式”的哄女友。据说,他和张爱玲私定终身时,写了一帧婚书:“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不过在中国古代,人们常用“琴瑟静好”来比喻结婚。可张爱玲偏偏不喜欢琴,如果搁旁人,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可胡兰成却不这样。他先是默不作声地写好了婚书,然后等到张爱玲来看时,才发现他已经把原来的“琴瑟静好”改成了“岁月静好”,既饱含深情,又充分尊重了张爱玲的意愿。这种从细节处流露出来的关心、关怀,如果不是平常积累,恐怕很难一下子做到。相信张爱玲也从未想到过胡兰成能做到这些,所以才会低到深处也甘之如饴。可能于她而言,碰到胡兰成是前半生最大的幸运。因为她始终活在专制父亲的阴影下,对于男性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非打即骂、颐指气使的恐惧上。这时,出现一个温和有礼的胡兰成,不仅会嘘寒问暖,还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能护自己周全,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极品男友”,所以她宁愿低到深处也甘之如饴。古话常说,千金难买我愿意。尔之砒霜,我之蜜糖,无论胡兰成在政治上的名声有多么臭,但张爱玲毫不在乎,她早年成名,不缺钱也不缺名声,唯独缺一个爱自己的人。所以,她才会在明知胡兰成有家室,已经二婚的情况下,依然把自己交付出去,支撑着她一条路走到黑的原因,可能就是她自身对感情的需要映射到了胡兰成身上。所以,我们说女人有时候是“恋爱脑”,会被眼前的好蒙蔽掉双眼,认为别人对自己好,就是爱自己,事实上,这是一种混淆了情感需求与真实感觉的错觉。灵魂好知己,人生最难是“懂得”
对于张爱玲来说,谈恋爱和写作一样都是随兴而起,兴致所至,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无论他如何“渣”、如何“作”都包容度极高。不过,在“胡张之恋”的热恋阶段,胡兰成还真没有大家想的那样不堪。他是张爱玲唯一的一个知心人,在纸迷金醉的上海滩拥有着不逊于张爱玲的灵魂密度和高度。所以,他们才能因文结缘,第一次见面时就能畅谈五个小时,双方还都觉得意犹未尽。要达到这种程度,必须得灵魂相契,互为知音才有可能做到。所以,胡兰成写“她(张爱玲)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想闻鸡起舞”,深情可见一斑。感同身受到“闻鸡起舞”的地步,恐怕不是简单一两句话能概括得了,如果没有和张爱玲情感上的共鸣,胡兰成也不过是逛灯市的一名看客,可他并不是。在文学上,他们可以产生灵感上的碰撞,诞生出一篇又一篇传世佳作,我们从纸面上看到的精彩可能还远不及两人谈天论地时的一半,不过是一些拾人牙慧的只言片语。在生活上,胡兰成坚定而强硬地闯进了张爱玲的人生,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然后用自己的才华、文字和思想打动了她,让她春心萌动,再难平复。如果仅仅是文学、生活的知音,可能还不会产生爱情,但孕育爱情的襁褓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一场来自灵魂深处的坦诚相待——张爱玲给胡兰成寄情书,只有寥寥八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赞的就是胡兰成的洞察人心,他仿佛无孔不入,渗透进了张的生活中,照顾着她的所情所需;而胡兰成也立刻回了一封信,“因为相知,所以懂得”,之所以能无孔不入,恰恰在于他的知心知肺,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需求,并按照需求来提供“情绪价值”。所以,我们常说爱情本身就是找到与之灵魂契合的人,在不断寻觅的过程中,才华、容貌可能都会成为一个衡量条件,但最终还是莫过于找到一个知心人。胡兰成是个复杂的历史人物,他与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世人各有评说,但爱情本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俩,一个是绝世作家,一个是“文化汉奸”,本不对等,却因为爱情走到了一起。如果张爱玲只想找一个普通人谈恋爱,那么她大可不必和胡兰成纠缠到底,身心俱疲。可在面对胡兰成的魅力时,张爱玲情到浓时,往往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世人都觉得胡兰成配不上张爱玲,但张爱玲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知她、懂她、爱她的男人,恰巧胡兰成占了这三项,所以,“胡张之恋”才能流传下来。但其实,胡兰成的“懂得”不过是逢场作戏,在过了爱情的冲动期后,他就开始另觅沧海,着实算不上良配。于张爱玲而言,胡兰成短暂地停留所造成的影响异常深远。她从一开始地“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到最后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经历了整整半生。1947年6月,她在写给胡兰成的诀别信中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这一段爱情,来得轰轰烈烈、低到尘埃,去的时候也异常决绝,果断,毫不卑微。本文:何予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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