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羊羊与灰太狼》真人化了，是个什么画风？
大概，会是这样吧：
萌到了?
但万万想不到，它绝不是什么可爱的儿童大电影。
而是一部恐怖片。
也是Sir今年看过的，最荒诞的恐怖片：
《羊崽》
Dyrie
它还有另外一个译名，《羊惧》……
咳咳，聊回正经的。
这部片受到，当然不只因为狂野的片名。
A24出品。
74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单元原创奖。
代表冰岛，参与本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的角逐。
女主劳米·拉佩斯，《普罗米修斯》里的伊丽莎白·肖博士。
在《普罗米修斯》里，她充当了孕育异形的母亲。
这一次，她又不幸成了一个怪物之母。
如海报上，一只羊。
小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01
冰岛，与世隔绝的牧场。
风景如画，寂静安宁。
一对夫妻，玛利亚和英格瓦居住在这里，一猫一狗，过着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他们的日常活动。
除草、种地。
放羊、打扫羊圈、给羊接生。
没事的时候，夫妻二人就望着茫茫的草场远处的雪山，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渴望躺平的社畜们流下嫉妒的泪水。
但体验一下还行，时间长了，就是无边的寂寞。
夫妻俩的眼睛里，经常透露出倦怠和迷茫。
有时两人之间弥漫的，就像北欧冰冷的空气。
平静重复的生活，在一个寻常的冬日被打破。
羊圈里，一只怀孕的母羊临盆。
玛利亚和英格瓦帮助母羊接生，手法熟练，一切顺利，这样的动作，他们重复了数遍。
互相给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又一只羊崽诞生。
可两人的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
生下来个啥？
我们没看到。
只看到他们惊慌过后，竟然有点暗喜，眼神一交流，又默契地决定下了什么。
接下来，和谐又怪诞的一幕发生了。（是不是很困惑，这两个词可以用到一起？）
夫妇俩抱起羊崽，把它放到了……
婴儿床里。
抱着它，唱起摇篮曲。
玛利亚日日麻木的脸上，渐渐洋溢起幸福的笑容来。
甚至他们给它起名叫艾达。
不好意思，是“她”，不是“它”。
雪白的脸庞，粉嫩的小嘴唇，长长的睫毛……
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不讨人喜欢呢？
你以为夫妇俩只是认养了个宠物？
还是太单纯。
直到他们抱起艾达，你才第一次发现，羊崽长了一副小孩的身体。
这莫不就是：
美羊羊本羊？！
为什么会生下个半人羊崽？
又为什么夫妇俩会心无芥蒂将羊崽收养？
02
如果单纯把《羊崽》当作一部恐怖片找找刺激，那么你多半要失望。
目前豆瓣5.8，就是很多观众看完后大写的WTF——节奏慢，情节怪，结局雷人。
这是搞什么？
但如果换个角度细细来品，《羊崽》又有许多意味深长的地方。
比如，羊崽被抱走后，母羊时时来找。
因为羊的五官非常拟人化。
当这样一幅表情怼到屏幕上，你会作何感受？
Sir甚至想把这只羊封为本片的最佳女主角。
而母羊的频频到访，让女主感受到威胁——她“母亲”的身份遭到了挑战。
于是，在一个雨天。
她在丈夫还熟睡时悄悄起床。
拿起一把猎枪，对着日日守在门外的母羊，她的心腹大患。
“砰。”
由于夫妇把羊崽收养，把她当作了一个人。
因而来探望被抢走的羊羔的母羊，也是一个伤感的可怜“人”。
女主开枪打死了羊，也就是在杀“人”。
如果这不是人。
女主为什么不安，为什么要悄悄掩埋尸体，毕竟牧羊人宰羊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吗？
荒唐的故事里，唯一一个稍微“正常”的（为什么打引号稍后你就知道了），闯入者：
男主的哥哥皮特。
一个搞摇滚音乐的浪子，在外漂泊多年后，回来投奔弟弟。
到达的那一天，他躲在墙后，目睹了玛利亚枪杀母羊的全过程。
皮特，也成为了第三个见到羊崽艾达的人。
她穿着小孩的衣服，听得懂人话，像人类一样坐在餐桌上吃饭。
还会用一些手势动作，和人交流。
皮特整个表示：WTF？？？
英格瓦回答说：幸福。
的确，自从有了艾达，夫妻俩又有了维持幸福的纽带。
笑容多了，话变多了，夫妻生活也有了。
而且，他们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创伤，也在渐渐愈合：
原来，艾达是他们死去女儿的名字。
但皮特的到来，又为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带来了隐患。
他不仅一再提醒着二人，艾达不是人。
比如，给艾达喂草。
重点是，他还对弟妹有着各种非分之想。
背着英格瓦偷看弟妹洗澡，摸弟妹脸。
满口骚话。
我看到你昨晚洗澡了
你没关门，是不是希望我溜进来看你
从两人的对话和气氛中，不难推测出。
玛利亚以前大概是和皮特有过那么一段的。
他们的过去，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皮特目睹玛利亚枪杀母羊，像是又一颗定时炸弹。
在一次看球赛醉酒后。
英格瓦熟睡，皮特动手动脚，想要找玛利亚再续前缘。
玛利亚不愿，他便用此事威胁。
艾达知道你杀了她妈妈吗？
玛利亚慌了神。
她要想尽办法，保卫她现在难得重获的幸福生活。
但一切，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看到这，你大概已经为《羊崽》离奇的故事走向感到不解。
而结局，更是会让你满头问号。
在“怪胎”疑云下，是一场伦理危机。
《羊崽》在极简的风格里，上演了大量的隐喻，注定了这是一部两极分裂的电影
有人觉得无趣。
有人却觉得……好变态但好喜欢。
03
已经可以肯定，作为一部恐怖片，《羊崽》的观感并不恐怖。
问题是，它到底在干什么？
老实说第一遍看过去，Sir也懵懵的。
不过它的镜头语言如此沉稳，演员表演如此精湛，画面又如此优美，都让人觉得导演不是在乱来。
有人觉得，这是个环保片。
片头一阵寒风吹来，母羊倒地怀孕，诞下羊崽。
人类从自然生灵身上掠夺好处，最终也付出了代价。
有人觉得，这是个政治隐喻片。
片中有一副早期北欧人驯化羊群的画，整个故事似乎在讽刺殖民与掠夺，而掠夺者还要被冠以圣母之名（玛利亚）。
都有道理。
但仔细看过几遍，结合一些细节，Sir更喜欢另一种解读——一个关于情感背叛的寓言。
皮特作为一个闯入者，他的影响占据了故事的大半篇幅。
不管是环保还是殖民隐喻，都无法太合理地来解释他的出现，以及对三人关系的描摹。
这里需要结合一点西方神话宗教的知识。
虽然山羊和绵羊，在中文里统称羊。
但是它们的寓意在西方可以截然不同。
绵羊通常因为长得可爱，性情温顺，膻味小，被认为是善良的化身。
教徒可以自称为“羔羊”，而神的使者被比喻为“牧师”。
山羊呢，长相放飞，性情顽劣，膻味大，被认为和恶魔有关。
△ 其中长得最吓人的，恐怕要数大马士革山羊。
比如潘神，又称为牧神，擅长音乐，性情淫乱。
长着就是羊的头脸，人的身体。
而皮特，在电影中也可以理解为潘神的化身。
一个浪荡的音乐人，并始终觊觎玛利亚。
皮特象征着潘神，那同样人头羊身的艾达呢？
无疑是潘神的孩子。
电影中已经有很多细节暗示，皮特和玛利亚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去，英格瓦被蒙在鼓里。
羊崽艾达，其实就是皮特和玛利亚不伦的产物。
从隐喻回到现实，那是不是可以推测，夫妻俩死去的女儿艾达，可能是皮特的。
玛利亚是“圣母”，要维持自己的纯洁性。
因此她枪杀并掩埋了母羊，即过去的自己。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件事只有皮特知道，并能拿来有效威胁玛利亚。
“艾达知道你杀了她妈妈吗？”
换一个现实语境，就很好理解这个威胁的杀伤力：
“艾达知道她母亲掩盖的不堪过去吗？”
影片几处细节对于英格瓦的描摹，也很值得寻味。
比起他全然不知，Sir更倾向于觉得，他知道些蛛丝马迹，但不愿相信并深挖。
在玛利亚第一次抱起羊崽，唱着摇篮曲时，注意看英格瓦看她的眼神，是很奇怪的。
接着，他跑去卡车上痛哭起来。
或许，他一开始也无法接受艾达。
但为了妻子，他逼迫自己咽下委屈，去做一个好父亲，去爱上这个“他人的孩子”。
皮特在偷看玛利亚洗澡时，其实他发现了，但未点破。
那一夜看球赛醉酒后，第二天大早玛利亚独自开车送皮特离开。
然后满面春风地回去，相信等待她的是一家三口全新的生活。
此时英格瓦醒来，看见的是妻子和哥哥双双不在家中。
然后，他有点失落地带着艾达去修理皮特开坏后，丢在半路上的拖拉机。
却发现，怎么修也修不好。
英格瓦下车，望着艾达，若有所思。
更让人细思恐极的是。
在英格瓦脑海里浮现起了他过去在沼泽地呼唤女儿艾达的画面，而联系到如果艾达是哥哥的种，那她的死亡完全是场意外吗……
再看结尾。
如果真是大自然要报复人类，那为什么潘神只开抢打死了男主，女主毫发无伤。
毕竟抢夺羊崽她也有份，而且是她杀的母羊。
除非把潘神理解成弑弟夺妻（外加对女儿复仇）的哥哥，否则一切很难说得过去。
故事是否是这样，Sir想每个人都有自己阐释的权利。
你也许会有自己的答案。
更大胆猜测一下。
或许，羊崽，羊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就像英格瓦口中的“幸福”，是虚妄。
剥离一切超现实的元素，它是一个很残忍的现实故事。
在一段感情里。
当错误的种子从一开始被种下。
没有人可以真正当做若无其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它注定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不费吹灰之力摧毁那千辛万苦维持的，幸福的假象。
本文
助理：M就是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