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记忆:江宁织造。
清王朝的皇家织造机构:江宁织造。
南京市中心有一片地方,被称之为大行宫。这是一个会被每个热爱南京的人记住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的数百米范围内,有着太多耳熟能详的地方。
六朝博物馆、江宁织造博物馆、总统府、中央饭店、南京市图书馆和江苏省美术馆等等,每一个单拿出来都有着写不完的人与故事,沾满了贯穿古今的兴衰沉浮。
这里被称为大行宫,是因为康乾皇帝下江南时驻跸于此。在那时,这片区域属于一个叫做江宁织造的机构,而康熙皇帝六下江南时曾四次居住于此,人们便把这里喊做大行宫。
2019年,我来到了江宁织造博物馆,成为了这里的志愿讲解员。那时候的我是带着好奇来的,因为我很想知道,这个曾经吸引了康熙和乾隆多次居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而在帝王不在这里的时候,这个机构又是做什么的呢?
江南自古便是天下闻名的纺织重地。元朝以来,皇亲贵戚对于江南一带出产的织金缎多有需求。后世闻名遐迩的南京云锦,便是织金缎发展到鼎盛的标志。在这种情形之下,为了统一管理这些专供皇家享用的布匹,一个官办机构的成立便显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清顺治二年(1645年),金陵城中建立了一个专门织造御用和官用缎匹的官办织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江宁织造。而顺治皇帝的旨意中,直接写出了他设立制造局的作用:“御用礼服,及四时衣服,各宫及皇子公主朝服衣服,均依礼部定式,移交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恭进。”
江宁织造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即江宁织造署和江宁织造局。江宁织造署是江宁织造官员的日常办公所在地,主要负责机税征收、督造布匹、购买织品和皇帝交代的一些其他机密事项;江宁织造局类似于当今的纺织工坊,直接负责官用布匹的生产。
在当时,江南一带共有三个专门织造的官方机构,即我们所称的“江南三织造”: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织造。
《钦定大清会典》这样记载三局的分工:“凡大红蟒缎、大红缎、片金、折缨等项,派江宁织造承办。
仿丝绩、杭绸等项,杭州织造承办。毛青布等项,每年需用三万匹内,苏州织造承办;需用至四五万匹,则分江宁等处织办。”
大红蟒缎、片金等都是皇族专享的云锦织物,价格昂贵。从布匹种类和数量来看,江宁织造是毫无疑问的清朝最重要的纺织机构。
很多前来江宁织造博物馆参观的人都是冲着这里的红楼梦馆的,毕竟曹雪芹家族和江宁织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实际上,以曹雪芹曾祖曹玺、祖父曹寅、父亲曹颙为代表的江宁织造官员,亦是当时封建皇权别样延伸的一种缩影。
江宁织造作为皇家的纺织机构,由内务府直接管辖,官员亦是直属于内务府。尽管品阶不高(江宁织造郎中为正五品官员),但可以看作是皇帝的钦差,所以会承担有向皇帝奏密折的特殊使命。
另一方面,江宁织造的在任官员往往与苏州织造、杭州织造、江南盐政等要害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掌控着江南一带的经济命脉。
便以曹寅为例,皇家包衣的身份让他深受康熙信任,而他又与自己的妻兄,时任苏州织造的李煦轮流掌管了江南盐政数十年。
从这里来看,曹家曾经四次负责康熙南巡的接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上,曹家三代四任数十年的任职本身也给江宁织造在江南的地位提升带来了巨大作用。
乾隆年间,江宁织造这个官职曾经短暂地消失过。
由于乾隆皇帝下江南时爱居住于此,时任两江总督的尹继善便把江宁织造署改建为行宫,大行宫的地名便由此产生。
我国著名的建筑学家林徽因女士曾经收藏有一幅《江宁行宫图》,从图中便能看出当年江宁织造衙署的辉煌。
由于改为行宫,督理织造的事务便暂时由驻地在江宁的安徽布政使兼管,不再有专门的江宁织造衙署。
乾隆三十二年,织造事务再一次由专门的织造官员负责,并将织造署搬迁到了如今的南京市建康路淮清桥以北八府塘附近。
而旧衙署中的一些建筑划给了当时两江总督府的西花园,也就是今天大家在总统府看到的煦园。
清末的战争对于南京城中的很多建筑来说是一场灾难。大报恩寺琉璃塔和明故宫都毁于太平天国运动之中,当时位于八府塘的江宁织造局与江宁织造署也不例外。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清政府在今天的南京市建邺路附近重建织造署。
然而,帝制已经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昂贵的丝绸织品在民间又难以匹敌外来的洋纱洋布,江宁织造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结。最终,光绪元年各织造被停止,光绪三十年,江宁织造最终被裁撤。
湮灭历史之中的江宁织造,给世人留下了一个谜题:曹氏家族曾经欢聚的江宁织造府,究竟在如今大行宫的哪个位置?
1984年,考古人员在大行宫小学进行了这一片区域的初步发掘,一批红、绿、蓝、靛色的染料让人们不禁觉得发现了当年江宁织造的旧址。
而2002年10月至2003年4月中在总统府南侧进行的抢救性考古发掘中,相当一批砖木结构的建筑遗迹亦被发现,更确认了这一判断。
在周汝昌先生的提议之下,由两院院士吴良镛先生设计的江宁织造博物馆在这里建立起来,以助我们回忆起曾经的那个辉煌时代。
如今的江宁织造博物馆,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织物生产之所,而是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尽情游览的地方。
那些属于少部分人的繁华旧梦,如今已经属于每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这也许是一座建筑留给我们的最大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