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相见”到“其乐融融”
上一讲我们通过郑庄公掘地认母这个典故，介绍了典故中诞生的三个成语“黄泉相见”“多行不义必自毙”“其乐融融”。并详细介绍分析了，武姜为什么憎恶庄公、偏袒小儿子叔段，尤其是庄公在面对母亲偏心和弟弟的骄纵，所表现出的深沉“心机”和隐忍。今天，接着讲庄公平定弟弟叔段叛乱后，如何与母亲从“黄泉相见”到“其乐融融”的，以及这起母子、兄弟之间的人伦悲剧给我们带来的启示。
母子决裂。郑庄公在赶跑胞弟叔段后，就将其母从宫中迁出安置到偏远的颍地，并说出了非常之绝情的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我们有理由相信，庄公这句话是对母亲一直以来偏心的不满，更是隐忍了22年之久的彻底宣泄。在时机不成熟之前，无论在公卿大臣还是母亲、弟弟面前他一直靠“演技”树立着孝悌的光辉形象，试想现在的演员有的是按照小时收费，可庄公整整演了20多年，不得不佩服。为什么要说庄公是高水平演员？从《左传.郑伯克段于鄢》描述“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可以看出，庄公对母亲和弟弟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连造反的具体时间都掌握得清清楚楚，每当看到“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我不禁背脊发凉，就算武姜与小儿子被庄公演技蒙蔽了双眼，表现很骄狂，但毕竟造反不是小事“约定好时间，并且武姜作为，内应亲自开城门”这绝对是非常机密的，但庄公居然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这只能说明庄公在“装聋作哑”的同时，始终在暗中死死地盯着武姜母子，并且在武姜和叔段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这也就是面对大臣们多次进谏，庄公都轻描淡写的原因。其具体细节已不可考，但“公闻其期”的背后剧情堪比《潜伏》。
考叔献计。庄公后悔了。郑庄公坐稳了君位不久，对自己对待母亲的做法产生了“既而悔之”的想法。这个“悔”大概有三层意思：一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么做于心不安；二是考虑到自己的一直标榜的孝顺形象，这么做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作为一个权谋老手这是必须要考虑的；三是出于内心愧疚，母子走到今天，母亲和弟弟固然有错，但作为兄长为了更消灭政治上的潜在隐患，对弟弟采取“捧杀”做法，确实阴损了些。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并且又发下誓言（古人非常敬重鬼神，孔子都讲事死如事生，所以发誓是一定要遵守的），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迎接母亲回来。考叔的“两难”，颍地的地方官叫考叔，为人正直无私，素有孝友之名，国母被“软禁”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想好好借此表现一下，但国君与母亲都决裂了，想不闻不问，也不行，毕竟是国君的母亲，要是哪一顿饭没吃好，饿瘦了、生病了，这都不能跟庄公交代啊。送礼的学问，正当颍考叔犯难之际，得知了庄公的小心思，作为下属那就得给老板想办法、找台阶，并且这个台阶还不能太明显，考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带了两只猫头鹰直奔京城进献给郑庄公。郑庄公作为一国诸侯，一般是不轻易见考叔这样低等级的官员，但听说进贡的猫头鹰，就产生了好奇心，因为西周送礼是有很大学问的（天子送礼送祭祀用的酒，酒是粮食酿造的，送酒就是预祝五谷丰登，衣食无忧；诸侯送礼送圭玉，圭玉坚硬但不会刺伤人，有瑕疵但都会反映出来<孔子弟子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代表公开公平公正；卿送的礼物是羔羊，羔羊很合群，但不结党营私，代表和谐；大夫的礼物是雁，大雁飞起来有秩序，有长幼的礼数，代表知礼；士送的礼物是野鸡，野鸡不能用食物来引诱，不能关在笼子里，代表高傲和自由；老百姓用鸭子作为礼物，鸭子单纯，代表良民）。颍考叔的等级顶多送野鸡，弄两只猫头鹰，这又有什么说道呢？于是庄公破例见考叔，考叔说“臣进献的这两只鸟叫枭，他们从小靠吃母亲嘴里捉回来的虫子长大，但长大了后却吃母亲的肉，所以我抓了俩进献给您，让厨师烹了，味道极好”，庄公一听，考叔明显有所指啊，但不便于说，于是赐考叔蒸羊羔，而考叔先弄下两块肉揣到怀里面，庄公奇怪，考叔回道“我拿回去给我母亲吃，她还没吃过大王赏赐的肉呢”。庄公这下绷不住了，向考叔说出了自己心思，考叔说这有何难，挖隧道一直挖到地下水了，见到了黄泉，然后你们母子在隧道相见，这既不违背你的誓言，有母子团聚多好。庄公大喜，于是依计而行，最终母子团聚，掘地见母成就一段佳话。
几点启示：武姜、郑庄公和叔段这母子仨，演绎了与中国传统儒家所倡导的格格不入的人伦悲剧。有家庭教育方面的问题，对待子女应该爱，但决不能溺爱，叔段正是在母亲的溺爱下变得无法无天，直到最后一刻才悔悟“母亲，都是你害了我”。有人性贪欲方面的问题，叔段在贪欲面前毫无止境，加之本身才能又不够，典型的实力撑不起野心，失败那就是难免的。最后就是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个规律就像一个魔咒，始终在中国几千年封建王朝中，轮番上演“父子、兄弟、手足相残”的人伦悲剧，刘子鸾年方10岁，临死时对左右悲泣说“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这何尝不是叔段的心声呢。
下一讲，我们再次回到《史记》，通过与《左传》中记载的郑庄公进行对比，看看司马迁是如何为“奸雄”郑庄公洗白的。
11月3日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