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书法的笔顺/吴建民
笔顺、概言之即一字之内笔画依次分列的顺序。它是一字之内部组织系统的一种秩序与程式。在书法创作中,它照样书法家自发运用的艺术手段,对创作起到积极的影响。
是以,分而论之,笔顺有两种,一种是文字学中的笔顺可称为“实用笔顺”)。如小学识字课所传习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等等。它标记一字内部组织的法式,这种法式是在人们历久的书写实践中商定俗成的,且被世人所习惯运用着,是以是相对固定的。本文所论笔顺,则是另一种笔顺一一书法艺术中的笔顺(可称为“书法笔顺”)。它由实用文字常规笔顺成长而来,为书法家所创立并惯用。它实际上是书法创作中的一种手段,因而多为“暂时从宜”,天真多变的。
笔顺的感化隐潜于书艺创作之中,不为常人所发觉。但它的感化无疑是积极、周全而充裕的。一个幻想的笔顺,它能贯通笔意,助长笔势,凝聚体势,还能发扬其速度优势,能平添构造的美感与新意。大凡沉浸于书道愈持久,对于笔顺的感触与懂得也会愈深入,而对于调动笔顺手段办事于创作的欲望就愈强烈。于是乎为追求一个幻想的笔顺,书法家会陷入吃力吃力深思之中,肯化“划被为穿”的功夫。
一、笔顺与体势
书法艺术是一种由抽象线条组织而成的造型艺术。所谓“积其点画乃成其字”(孙过庭《书谱》)。然而,书法中的这些点画并非机械分列,随意湊合。进修书法,“落笔结字,方寸点画之法,须依位次”(张怀瓘《论用笔十法》)。点画在某种合理的顺序管辖之下,依次搭配,接踵生成一个有机的构造。从理性角度加以理会,书法的一个构造,便是一个自始至终,起承转合,前后贯通,接踵生发,络续生成的线构造流程”。这个流程古代人形象地称之为"一笔书”。笔顺对于体势的关系最慎密,感化最为显着。它能够使某个线构造内部秩序获得调整,使该字之体势更为流通并且紧结。
如上图“必”字,一样人们习惯于先写好“心”字,最后写一撇。如许写,“心”字是完整了,但撇画倒是被生硬地“加”到这个构造上去的。是以,撇画与整字不协调而游离于构造之外。鉴此,书法家独创了一个笔顺:先写“心”字中点,并以中点挑势连带撇,继而撇末上翻引出弯钩,弯钩以回钩(朝字心偏向跃起)之力“生”出左点,然后以摆布呼应映带的两点作一字“总竟”。如斯笔意前后贯通,行笔丝丝入扣,体势更是天衣无缝。像这种幻想的笔顺,使一字内部组织关系调整到最“合理”的水平,是以它能有效战胜原先上下笔画不易承续、体势未便转合的瑕玷,同时也培养了“一笔书”的构造流程。有时候,某一构造,若依常规笔顺,行笔过程往往疙里疙瘩,极未便于体势的生成,此时,一旦打破常规,相关笔画的位次稍作调整,体势上即马上“起死回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这种例子不堪列举。
如“此”字,常規笔顺下只能写成左(“止”)右(“ヒ”)两部门,且摆布贯穿相当难题。为此书法家们勇敢立异笔顺(如上图、将摆布两厢和于一体,体势马上顺便流通了。又如上图这个南”字,笔顺一变,内部法式获得疗养,加之书法家将字中次要笔画作了适度的归并和剪裁,体势上的起承转合便一路顺风了。并且“南”字体势由外而内回环盘绕,越收越紧,给人以金城汤池般的严实感。
二、笔顺与笔势
"风格生乎流便,精魂出于锋芒。”(张怀口《文字论)流便的笔顺,对于点画线条的气韵、风格(即笔势)的形成和强化大有匡助。
笔势,即书法线条(楷书的平直线、草书的曲线、行书的弧线、篆书的圆弧线等等),因笔形的升沉、行笔的提按、运笔的快慢等身分综合感化下呈现的气宇、力度甚至威势等。它是书法线条活动感、动态美的施展者。人们发现,当笔顺被调整到最合理或近乎最合理的时候,笔势获得行云流水般的节奏之助,其动态美将获得大大增强。
看不字摆布点点如沙鸿惊飞,激越潇洒,观之令人振奋。它改变原先“反正撇点”的笔顺位次而写成从中央下笔,钩底蓄势发笔引出摆布两点(此笔顺与前文,“必”相雷同)。这一笔顺除了使所有线条“慎密联结”使结体凝聚之外,更主要的是横向舒展的左点挑势与右点拂勢得以彰扬。一线条活动感借助“好笔顺”之利被充裕地调动起来了。“书”字字底上翻横如蛟龙出水,末点如鹰隼雄视,笔势美仓美奂。究其成因,与该字所用笔顺及回环盘绕的线条互相关注。
在书法中,有时为了凸起某ー线条的动感与气韵,书法家自发地更调一种新笔顺,使之形成复沓回环的节律,以此节奏作为铺垫,层层推进,最后奏出“线条之歌的最强音”。“墨”与“华”是其典型的范例。“墨”字采用越盘越紧的曲线回环显露中宫的紧收,又用摆布开张,神彩飞扬的两点显露构造的舒放,有收有放,舒卷自如。在这里,中宫之所以用重要的回环曲线,目的是相当明确的:恰是为了激发出一个线条笔势大跌宕的“热潮”写出笔势飞扬的摆布点。又如“华”字,采用的是横线复沓的特别节律,来生发出末笔悬针竖的奔放雄强。线条复沓回环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渐次储蓄笔势的过程。在这种节奏中,笔势业经层层铺垫能够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最后终于实现一个总爆发,大施展,就象垂天瀑布,一泻千丈拍击深潭,象滔滔波澜,前呼后应撞击山壁那般。
三、笔势与速度优势
笔顺与速度更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好笔顺让笔意贯通了,行笔简练流通了,体势和顺通晓了,于是乎,书家审势落笔,借助子笔顺之利纵横挥酒,鸾翔凤翥,瞬刻之间,一个活生生的结体降生了一一其速度之快疾,足令观者目不暇接,拍案惊异!
是以,在一个独到优点的笔顺的管辖之下,法度与速度的矛盾获得了完美的统一。书法的速度优势被充裕地施展出来。上面这些字,无一不具备幻想中“一笔书”之便捷与神速。
为什么?笔顺通顺,行笔便当故也。而究其所以通顺便当,则在于笔顺的“纵横牵”。即笔顺横向多笔画一连性书写或纵向多笔画一连性书写或先“横势”尔后“纵势”如许三种形式。上图“州”字六笔,“前”字下部五笔,“聚”字下方六笔,均为自左而右取横向行笔。在横向笔面的管辖之下,自左而右挑带生势,行笔简练明快,非常神速。而“常”、“采”、“佳”三字则显着以纵势笔顺撮合构造,其配合点是落笔自竖画始,继而自上而下几回拂带即完成一个构造。这些字,笔画线条在一个“新秩序”下分列组合,一气可成。
天然,能够单取横势笔顺或纵势笔顺的字老是有限的,更多的是纵横之势相连系,交相为用。且以先“横”尔后“纵”者居多。如上图“无”、“舞”、“楼”等。“无”字先作三横,然后写四竖,竖取下掠之势带出底横(实际上是四点的速写),“舞”字笔顺“先横后纵”的特征加倍显着。“楼”字右半部,先摆布行笔作两点与横画,继而横末上翻“呼”出中竖,略带左实弧的中竖自上而下直贯全字,最后取纵势写好“女”字(注重,“女”字的回环曲线,盘绕中只能取纵势,若取横势则失态,如“姿”)。
就如许,原先纵横错杂近乎庞杂的构造,如今只需几个横向行笔动作继而是几个纵向行笔动作,“三传两递”即告完成。这种洗炼与神速又何尝不是一种事业呢?
四、笔顺与形体美
找到一个合理的便当的笔顺,照样结体立异口口塑造一个新颖而完美的形体有冲破口。一个独创性的笔顺,自己就示人一种新颖感。而在它对于笔意、笔势速度及体势等诸多方面积极感化下形成的“新”的构造,就足以使人耳目一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们之所以崇敬古代碑本,是因为前人在构造形体上富于独创性,是以可以常写常新,愈写愈妙。请看下图四组构造,每组两字,前字为常规笔顺下的构造,后字为书法笔顺下的创意构造透过一个个独创的艺术精品扑梦幻泡影的神秘色彩,我们不难发现,它们的形象美都是修建于一个新型的幻想笔顺的根蒂之上的。第二个“四”字,用左下角和右上角两条对应的曲线构成一个独具特色的“团势构造”,配上里面颇有灵性的两点,形象就生趣盎然了。再看两个“光”字,笔顺分歧,所形成的形体姿态迥然分歧,后一“光”字结体尤为灵妙。两“奔”字最能解说向题。前一个为常规笔顺,构造甚是平时,尔后一“奔”字升引一个新的笔顺,因为笔顺在笔意、笔势、体势诸方面施展了积极感化,字的造型便不落窠臼,整体形象圆浑超迈,飒爽有一种风神!
由此我们能够看出笔顺的感化在构造立异排上的“份量”了。平日人们认为构造的好坏取决于艺术构想,构想巧妙,结体超卓,构想穷困则构造平庸。而笔顺的筹措,颇能施展书写者精妙的构想。
是以,笔顺的感化弗成低估。创作中,若是笔顺上因循守旧,字形构造上也只能陈陈相因,无所建树,只有在一字组织秩序上“脱胎抉骨”,亦即在笔顺上寻找冲破口,构造才能一扫旧习,另具匠心。
这方面,前人创立草书为我们树立了艺术上的范例。草书勇敢冲破行书笔顺之成规,深挖了笔顺潜在的伟大能量,在一个新的笔顺之下,发扬草书圆转飞扬的线条特色,让人对这种高度归纳的“适意构造”百看不厌,叹为观止。
五、余论
最后还需赘言解说,笔顺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艺术手段,它必然是天真多变的。在古代精良书法艺术品中,一个字往往有多种笔顺,而每一种笔顺下,笔意、笔势甚至整体形象就随之具有了分歧的风味。
“夫作字之势,伤甚犯难,锋往来之则,频频还往之法,在乎精熟寻察,然后下笔。”王羲之《笔势论十二章》)“锋往来之则,频频还往之法”也就是笔顺的筹措。王羲之的这段名论强调了笔顺在书法创作中的先导感化。“烟感识字,行草用笔,不依前后。”(张怀瓘《论用笔十法》)这是说笔顺是可变的,稀奇是行、草书创作,笔顺必需从总体着眼,天真应用,因字制宜,不必拘泥于常规性的前后递次。
固然笔顺贵在变通,重在独创,但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所以“万变”,其宗旨在于贯通笔意,培育笔势,理顺构造关系,凝聚点画体势,示意构造新意与美感。总之,创作中自党运用这一艺术手段使书法形象更臻完美笔顺问题,前人书论少少涉及,此刻人又未引起充沛正视,
是以,其中并无“成说”可依。这给我们的研究从客观上带来难度,限于水平,本文只能作些初浅的剖析,但笔顺无疑是我们值得好好研究的课题。笔者不備浅陋,谨以抛砖引玉“引”来名家高手对它作更周全更深刻的斥地。